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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如預期,依舊是鋪著暗紅色厚地毯的安靜長廊;然而K很快發現,這長廊似乎與他入住時印象中的模樣稍有不同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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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如預期,依舊是鋪著暗紅色厚地毯的安靜長廊;然而K很快發現,這長廊似乎與他入住時印象中的模樣稍有不同。
  長度不同。很奇怪地,這似乎是個不可能的長度。一個不存在的長度。
  向左右望去,一扇接著一扇的房門列隊在長廊兩側。在K的印象中,長廊的終止處是一扇小小的落地窗。彼時,白色的天光自窗玻璃透入,在地面上打亮著一個歪斜的,光的方塊。
  但怪異的是,此刻看來,這整座血色的長廊竟然看不見盡頭。無數相同式樣的房門浮現於走道兩側。像是相對的兩面鏡子所構成的,不斷重複的鏡像迴路一般。
  就在左近,離K所在的位置僅約10公尺左右的距離,K看見了那隻發出奇異叫聲的動物。
  那是某種通體純黑、類似馬的生物。然而似乎比一般的馬大上許多。或許有兩三倍那麼大了吧。那生物倒臥在地,像是垂死一般從發出悶哼的鼻息。方才較為響亮的哀鳴聲已不復聽見。由於體軀確實龐大的緣故,牠幾乎佔滿了走道寬度之極限。K看見,在牠的雙眼上方,額頭的正中央處,有個看不清形狀的傷口猶且不斷地滲漏出深藍色的血液(那是隻失去了角的獨角獸?)。那血液不但沾染了牠軀體下方的暗紅色地毯,在四周的壁紙上更留下了許多拖曳的深藍色痕跡。
  一個近乎全裸的女人跪伏在那生物的頭頸處。她伸出細長的白色雙臂擁抱著那黑色生物的脖頸。由K的視角望去,恰恰是女人的背面;無法看清那女人的面容或表情。但可以感覺到她像是十分痛惜著什麼一般在劇烈地抽泣著。
  那女人有著一身雪白的肌膚,腰背的曲線十分勻稱優美。她全身上下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內褲。或許由於那肌膚過於白晰細膩,且那巨馬一般的生物又恰恰通體純黑的緣故,使得那女人擁抱著這垂死巨獸的畫面,在此刻夢境般無止盡鏡像重複的背景之下,竟給人某種顏色已被抽去分解,而明暗反差無限擴大的,黑白照片的印象……
  而在女人與獸的四周,像是要宣示這場景的虛幻一般,奇異地飄盪著一圈白色的霧氣。
  K突然感覺有些暈眩。然而,便在K感到些許不適的此刻,那女人維持著原先的跪姿,轉過了頭來。
  那是Eros。
  K驚嚇之餘,反射性地退了兩步。他定了定神。
  不見了。那場景居然消失了。那哭泣的女人、回眸的Eros、受傷的巨馬以及無止無盡的鏡像長廊,全都消失了。
  彷彿一場秘密的幻覺──
  (啊,是了,這確實就是幻覺。他現在知道了……)


#長篇小說
#噬夢人
#伊格言
#女人與馬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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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噬夢人》(聯合文學,2010) 《甕中人》(印刻,2003) 《拜訪糖果阿姨》(聯合文學,2013) 《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》(逗点,2011) 《零地點GroundZero》(麥田,2013) 《幻事錄: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16講》(木馬,2014) 《與孤寂等輕》(逗点,2019)
作家|《聯合文學》310期、《印刻文學》211期封面人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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